11八字成文，出自梁启超。

既用《毛诗》，又删去诗序，这是什么道理。《曲礼》本来有三千篇。

各国的习惯不同，所以各国的感情不同。如果要用真经，近来孙星衍的《今古文注疏》，虽不算十分精当，总可以用得。一边还是本国事，一边却是别国事，别国事过去没用还应该记，本国事过去没用，就不应该记么？那边自然塞口。平心说来，比荀氏、郑氏、虞氏都高。读经原不可少，但是把经典专看成修身的书，他意中所说的修身，又不过专是忠孝节义，孝义原是古人所重，忠节恐怕未见得罢。

其实在孔子当时，只有《诗经》，所以说这句话。所以说礼乐不可斯须去身，就算是修身的用处了。觀近現代人書，唯郭沫若不避俗而俗中有大雅、不藏拙而拙中蘊大美，其赤裸裸張揚自我乃草聖之新章、書法之韓信也，觀其所作榜書安如泰山而極富想像力，並世未有及者。

又如蓬蒿所識之時間不過四季，而松柏所理解之時間可逾千載。沙孟海少水而墨濃，其書自有其雄，其一生筆墨唯在藏拙，而拙終未能藏者，天賦所限也。何邪？當代水墨主義者，傳統否定之否定之再再否定也，即超越之肯定者也。然終有其意義者，人類思維之無為法勝於有為法也。

人類製造物如藝術品其龍象有高低之分。若秦漢魏晉南北朝碑銘書，或莊嚴或密麗或質樸，篆隸楷之體式演變於此間完成。

若戰國鐘鼎小篆，多有裝飾之風。質言之人我為天地之超越性濃縮，喻言之天地為天道-上帝之一卷草書耳。今日傳統寫意藝術家所缺乏者，應對當代人類豐富複雜生存之中國古典有機自然主義哲學之筆墨詮釋，與夫傳道世界之眼光雄心也。天地神韻與我心意識波諧動，此之謂天人合一。

其草書線條所從出者，殘荷也。至若諸有限宇宙於無限未來中所對應無限宇宙集合實為暢想——唯於思維中想見其無限性，設若有超越眼超距觀諸平行宇宙，則其任何時刻所見皆為有限者也。以形見神之能，首在天賦，而次在涵養。人類草書可將萬千變化見於咫尺，而宇宙歷史之為上帝草書何者能視覺通觀之？唯想像中之巨靈耳。

而此偏見亦射正見者，萬有乃善惡對稱性破缺統一體也。57.辛卯夏，居京郊延慶滴水湖。

中國文明發生以來其八千年一脈延而未曾中斷，此人類文明史之奇跡耳，生而為中國人而心靈朝夕沐浴最悠遠之文明傳統，何其難得幸運耶。蓋萬法一心，而心為抽象存在者，故藝術之理想在乎企及心之抽象。

今思父教一者，草書之疾基於楷書之緩也。書法墨蹟亦凝固不動，然以其墨象之起承轉合之韻律而合乎動也，書法以空間性筆墨顯時間性運動——此其他造型藝術所缺乏者。晚，張鵬飛邀飲，吾與湛江歐先偉暢論周子太極圖說。聞之欣然，吾至今作書每憶家父語而思崑崘之火雲海。其大處一太極、小處一太極、大太極蘊乎小太極——如宇宙太極層城然，此玄學之達於山水畫者也。抽象藝術固然不僅於漢字藝術，其他如西方抽象藝術亦與具象藝術具對立性，然其與漢字藝術不同者，其抽象非為寫意具象而為具象之昇華，而是或變形具象或否定具象，尤其後者，不免造成藝術發展史之否定性斷裂，猶如拼音文字以表音字母而否定象形表意字符而隔斷文明史——非如漢字歷史性發展基於象形文字而肯定性發展也。

此境之記憶猶新者，書時聞慈母煮飯之香。何耶？人我運筆若筆自運耳，順其勢而不敢強焉。

興來忘饑疲，詩思湧幽泉。37.乙酉某日吾讀《高僧傳》，有京郊學書者來訪，吾見其一行誠懇，遂說與近來所感曰：弘一法師言：人生難得，中國難生，佛法難聞，信心難起。

33.猶憶甲申夏秋，游罷黃山而至於上海，後乘輪船歸而航行於東海。若流星、長風、巨川、海濤，是天書之大草也。

草聖之異於常人者，聖心也。何也？超越性之變之規定性在乎其不可算也（否則非超越性），故在數學系統與夫宇宙萬有歷史運動系統之間不存在完全對應關係，此《莊子•天下篇》所謂指不盡之義也。龍中龍者，眾人每以為大聖君、大統帥乃至大強盜當之，若大統帥其號嘯風雷、激蕩乾坤，率萬千兵眾攻城掠地若摧枯拉朽，其威武之相使人以為戰神之具化，故視如超人而敬畏之。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者，言萬有歸無、無生萬有之變化乃上帝意識流之波也，夢幻泡影言變而非空者，夢幻來諸萬象之見、泡影雖短暫而積之則為續列。

萬變瀛海蓬萊境，疑見八百歲之彭仙。表裡如一，看得見之人體曲線蕩漾與看不見之人我意識波湧動內在統一也。

漢字書寫亦不免於有所用，如碑文、匾額、信函，然此用非彼用，文義與書法皆抽象在，若碑文記傳主乃狀其魂而非摹性形。問者又曰：是八玄關乎六藝乎？曰：吾人讀八玄澄懷進而觀萬有證道，胸中道氣充溢而游於藝如作書則筆下自然迤邐龍象。

若俗眼，雖法書列於目前，以為亂其心。宇宙超循環運動之目的在使宇宙大心精神趨於複雜。

是故吾人所提倡水墨主義乃以中國水墨解構西方現代藝術者也。冬，吾與之遊陶然亭，見殘荷參差，吾曰可師也，彼遂摹寫之，吾曰：汝當視殘荷為字，視字為殘荷。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反身而誠，樂莫大焉。色不過五，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

或問，草書以筆墨表達，故終有所行跡，是否依然有所執乎？曰，上帝作為絕對抽象精神存在者非以全部宇宙集合之萬有運動顯現其存在不可，而況人乎。萬物皆分有宇宙大心，而宇宙大心非完全全息性影射上帝，故任何存在者皆為不完善之上帝，不聞莊子言道在瓦礫、道在屎溺乎。

宇宙之為層層聯屬之超循環結構其整體中諸元素間相互激蕩而複雜之極，若地球表面之或上下級或平級超循環相互作用，偶然性-不確定性時刻生發，故不可以數理邏輯衍之，此朱德潤所謂豈有繩墨之可量哉。故草書墨蹟便仿佛為人我精神之墨象再現，此與宇宙歷史以漫長時空顯宇宙大心精神意識流奔湧之韻律一也，唯墨象再現短時間可就（而宇宙歷史運動之韻律之顯現非宇宙歷史百億年漫長時間不可），然以人我意識流為宇宙大心意識流之超越性重演故，墨象再現人我精神意識流奔湧便仿佛濃縮百億年宇宙歷史於刹那，故宇宙歷史韻律便即刻顯現於墨象中。

超越之人我心不死，蓋人我意識時聚時散，而種子意識不滅，種子意識終可於適當宇宙之適當星球尋得發芽條件而聚集為人我焉。何哉？諸象流變，一心而已。